凉城暖阳

  y大总校区和外语学院离得还比较远，顾校长派了车来接纪凉城，坐在去总校区的车上，叶开阳心里一路忐忑。
  顾校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叶开阳也只是在新
  生入学时的开学典礼上隔着主席台远远的见过一次，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见到纪凉城，顾校长很热情的同时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意外。
  “知道纪老师年轻，可是真没想到啊！叱咤中国美坛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画家，竟然如此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叶开阳本以为对顾老师的这一番溢美之词，纪凉城会充耳不闻，直接无视，这可是他一贯的处世态度。
  可是纪凉城却微微一笑，绅士的伸出右手主动与顾校长握手：“顾校长过讲了。”
  她不相信站在自己身边的纪凉城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纪凉城。
  与纪凉城握完手，顾校长转而将视线放在叶开阳身上：“这位是…”
  “顾校长好，我叫叶开阳，是外语学院的大三学生。”
  顾校长的神色微微一怔：“叶开阳…叶开阳…名字
  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叶开阳心里一沉，不会吧！之前的事不是说只惊动了外语学院的副院长么？怎么校长都对她的名字耳熟了！
  就在叶开阳心都快揪在一起的时候，顾校长的脸色又是一变：“你不会就是顾野那小子说的那个小学妹吧！”
  听了这句话，叶开阳稍稍放心的同时也感到意外，顾野怎么会和校长认识，又怎么会和校长说起她呢！
  “是，我是认识顾野学长。”
  顾校长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开阳，然后又看看纪凉城，神色中带着几分了然。
  “我就说纪老师怎么会突然回心转意主动联系我了，原来也是为了你这个小丫头啊！”
  顾校长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调侃，但是却没有一丝丝的嘲讽鄙夷，叶开阳突然就没有刚进来的时候那么紧张了。
  落座之后，顾校长一直静静的喝茶，招呼他们吃水
  果，但就是决口不再问他们的来意。
  最后是纪凉城先开口了：“顾校长，既然你刚才那么说了，我也就命人不说暗话了，我们都直接一点好了，你恢复叶开阳的奖学金名额，我同意在贵校美院任教一年。”
  纪凉城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低垂着，貌似不经意的看着茶几上的某一点，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种场合下硬撑着和一个陌生人交流，他有多不自在，多紧张。
  顾校长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笑着对纪凉城说：“纪老师还真是开门就见山，一点都不迂回。”
  叶开阳屏气凝神的看着顾校长，等待着她的答案，纪凉城则依旧是低垂着眼，双手放在腿上，手指不停的绕来绕去。
  第39章
  “好！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成交！这样我也就好对我那个傻侄子交代了！”说完，顾校长转而将视线落在叶开阳身上。
  “其实之前顾野和我说的时候，我就已经简单的调查了一下实际的情况，虽说得到的信息是众说纷纭，但是什么可信，什么不可信，我大概有点判断。”
  “今天一见你这个人，我心里就基本下了定论，叶开阳，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你也要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不要让一些明明可以避免的误解害了自己，我说的话，你能明白么？！”
  “谢谢校长，我明白！”
  叶开阳感激的看着顾校长，心想自己真是蠢得可以，顾校长，顾野，从顾校长说起顾野名字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他们的关系才对！
  从顾校长的办公室出来，叶开阳一路都在偷偷的用余光瞄纪凉城，他今天太不一样了，简直就是脱胎换
  骨，换了一个人！
  “纪先生，谢谢你，今天多亏了你！”
  叶开阳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纪凉城自顾自的走着，步伐越来越快，直到出了总校区的大门，他才在路边的一棵树旁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叶开阳好不容易跟上他，却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纪凉城慢慢的靠在树上，微微泛紫的唇轻启：“没事，我缓一缓就好了。”
  看到他这幅样子，叶开阳又想到那天在校警那里时，他也是这个样子，是不是他每次被迫和陌生人接触都会有这样的不良反应呢？！
  “你这样怎么能任教一年？！不行，奖学金我还是不要了！”说完，叶开阳转身就要回去找顾校长，却被纪凉城一把拉住。
  “我做不到每天吃陌生的食物，你也帮我做到了，现在又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和陌生人接触？！我刚才不是也做的很好么？！”
  纪凉城在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停的做着深呼吸，天气并不暖和，他的额角却沁出薄薄的一层汗。
  “可是，这是两码事！你吃那些东西的时候并没有这些不良反应，我让你吃不同的东西也是为了你的健康，可是现在，你这样我怕会出事，而且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我做这些！”
  其实看到纪凉城这样，叶开阳觉得很内疚，她觉得如果纪凉城帮她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个人情可就欠大了。
  “谁说我是为了你才做这些？！我是为了我自己，我要想让爷爷不把我的未来寄托在一桩毫无意义的婚姻上，我必须要改变我自己！”
  纪凉城单手托着树干站直了身子，另一只手拉着叶开阳朝前走。
  “如果我去你们学校的美院任教，你会来听我的课么？”
  走了不知道多久，身边一辆辆的空出租车路过，纪凉城都没有要打车的意思，路过公交站牌，他也不停
  下，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走回去了。
  叶开阳一路上都在想纪凉城改怎么克服他的心理障碍，面对课堂上几十甚至上百张陌生面孔讲课，听他突然开口问话，已经魂游天外的思绪才回过神来。
  “我？！我一个外语系的去美术学院听课，我能听懂什么？！”
  叶开阳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却没留意到纪凉城的目光在听了她的答复之后微微下垂，像是敛去了什么不像被人看到的神色。
  他们回到凉画廊的时候，纪凉州已经吃过了晚饭，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见他们进门，纪凉州头都没抬，问道：“解决了？！”
  纪凉城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就进了浴室，叶开阳和纪凉州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厨房，准备纪凉城的晚饭。
  纪凉州晚上做了意大利面，叶开阳用剩余的材料给纪凉城做了盖浇面，纪凉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叶开
  阳已经把面摆到了桌上。
  “怎么就一碗？”纪凉城看着餐桌上那碗面愣了一下。
  “哦！干面条没了，没事的，我等一下回学校去后巷吃馄饨。”
  纪凉城把擦头发的毛巾丢在椅背上，然后转身进了房间，好一会才出来。
  “你别溜达了，赶紧吃吧，面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叶开阳一边在厨房收拾，一边探出头叮嘱纪凉城，纪凉城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就坐在桌前。
  纪凉州透过电视背景墙上的镜子看着这两个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了。
  他微微蹙眉，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耳垂，最后决定还是回书房看报表做预算吧！
  “大哥…”
  纪凉州才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被纪凉城一句大哥叫住，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活了三十多年，认识并陪伴了纪凉城二十七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叫他大哥
  。
  “你…你…叫我什么？”纪凉州难以置信的转身看着餐桌边的纪凉城。
  “我想要辆车！”
  纪凉城直接无视了纪凉州的激动情绪，将自己叫住他的目的表达出来，纪凉州的脸一垮，果然，反常比有妖！
  “你又没驾照，要车干嘛？”
  “我可以学！”
  纪凉州眉头一拧，快走几步来到纪凉城面前，单手搭在纪凉城的椅背上，低头看着他。
  “不是，之前你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记得我让小川给你买过车，那辆车的下场是从买来到卖掉都没出过车库，你现在和我要车？！为什么？！”
  纪凉城抬头看了纪凉州一眼：“我要去美院任教，需要代步工具。”
  纪凉州站直身体撇嘴审视着纪凉城，纪凉城见他迟迟不表态，垂下眼眸，幽幽的说：“其实我自己有钱
  买的，只是卡都在小川那，我也不知道账号和密码。”
  这倒是不假，纪凉城其实这么些年卖画没少赚钱，只是这些钱都是纪凉川帮他在保管，他自己没什么概念，也并不愿意把心思花在这种地方。
  只是过去的十几年，纪凉川对纪凉城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即便他有事要短暂离开几天，也会把纪凉城的各项事宜都安排妥当。
  这一次却是突然消失，一点准备都没有，纪凉城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隐隐的感觉到了异样。
  “他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么？”纪凉城问道。
  纪凉州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边往书房走边说：“这事你别管了，你的卡都在小川房间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你的生日。还有车，交给我吧！你自己买也挑不好。”
  第40章
  叶开阳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厅里只剩下纪凉城一个人坐在餐桌前，他面前的那碗面一下都没动过，就连筷子都还放在原地。
  “怎么还不吃啊！面都坨了！”
  叶开阳的话音才落下，门铃就响了。
  纪凉城迅速起身，冲到玄关打开门，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小伙子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叶开阳看着桌子上的外卖，再看看纪凉城，心里甬上一波又一波的暖意。
  他今天不仅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现在还在做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别说是钟慧会误解，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有点不理解了。
  他们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玄关处传来的门锁被开的声音，然后纪凉川就走了进来。
  叶开阳和纪凉城不约而同的朝门口看去，眼前的纪凉川吓了他们一跳。
  蓬乱的头发，邋遢的胡茬，褶皱的衣服裳甚至还有类似于呕吐物的痕迹，随着他走进来，一股刺鼻的味道也冲鼻而来。
  纪凉城的眉头不自主的皱了起来，叶开阳有些不知所措的放下了筷子：“纪先生…你回来了？吃过饭了么？”
  而纪凉川则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径自朝着自己的房门走了过去。
  叶开阳还以为他会就这么进去，可他到了门口又停下了，没有回头，声音低哑的说道：“小叶，你能不能先下班？”
  叶开阳一愣，纪凉城也是微微一凛：“吃完再走！”
  叶开阳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纪凉川的背影，然后朝纪凉城摇摇头：“我吃饱了，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吃好了先放着，我明天早上来收！”
  说完他拿起包就走了出去，房门才刚合上，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碗盘落地的嘈杂声。
  叶开阳心下一慌，立刻有开门冲了进去。
  只见纪凉城正倒在一堆碎的盘子旁，饭菜撒在地上一片狼藉，纪凉城的唇角有些淤青，隐隐的泛着血丝。
  纪凉州也已经闻声冲了出来，正揪着纪凉川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由于愤怒嗓音显得有些低哑：“你特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