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如兽（H）

  几个人都一夜没睡好。
  次日，还都得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照样寒暄。
  秦慕深的飞机有些急，是中午的，所以吃了早饭苏念茶就说要去汽车站，秦慕深却说定好了车直接去机场，让苏念茶在家多呆一会儿。
  大约进了门的媳妇总是看姑子不顺眼的，阮绵绵挺着个大肚子独占着沙发，冷眼瞥苏念茶他们。
  ——她大概忘了昨晚是他怂恿苏沐卿去找秦慕深要工作的了。
  小姑娘没想着继续待，拉拉他的袖子，带他出去。
  两个人去镇子上逛了逛，买了一些当地好吃的绿豆饼，她自己也拎了一大份。
  “你给谁的？”
  “林师兄他们。”
  秦慕深下了飞机几乎就没停下来，电话一个接一个的进来，车就停在门外，老穆一脸的焦急。
  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袖子，呼出一口气，说：“我去陪楚楚几天，初八的高铁回A市，那边你应该没空管吧，需不需要让林师兄帮你看着点。”
  挂了一个电话，秦慕深搂住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霸道地淡淡说：“把票退了，在这边陪着我，等我处理好这些一起回去。”
  苏念茶愣住了。
  小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有些无措，动了动僵硬的指头，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艾瑞斯？”
  “我们几个原本就是合作形式来做AI这块的，现在我放手，老林他们定然会接，所以不需要担心艾瑞斯的前程，而你，”他顿了顿，看了看怀里的小东西，声音柔了好几分，“愿意做这块我就在魔都给你开个小公司继续做，不愿意的话，你可以在家陪着我，或者到星源。看你意愿。”
  “……………………”
  这是，怎么个意思呢？
  小姑娘被冷气冻得微红的眼睛眨了眨，僵硬的手指抬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脸，好半晌又摇了摇头，错愕道：“真的让我陪着你啊，我，就是个普通人，家庭关系什么的又很麻烦，很差劲……”
  她眼眶红了，眨眨眼抬起头看着他说：“咱俩差距太大，不合适在一起的。”
  秦慕深不理会她的说法。
  只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道，“你觉得，我会对你放手？”
  ？
  难不成，他对杨芸说的话，还是真的？
  苏念茶是不相信秦慕深会这么渣的，她支支吾吾，片刻，咬了咬嘴唇，将那股酸涩压下去说：“你什么时候要我我都在，如果你不需要了，说一声，就好。”
  小姑娘清透的眼睛看着他，又说：“我做什么都行，毕竟对我来说求生都是问题，能做AI是我特别开心的事，不能做我也没什么太大的遗憾。我只是担心，你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会不开心。”
  嗯。
  他也这么觉得。
  秦慕深从来不觉得自己掌控不了星源，世界上的任何事，只分学一次就会做，和学一万次才会做这两种区别，如果他想，他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做的风生水起。
  只不过这选择不是他主动做罢了。
  他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落寞，也有那么一丝丝的茫然，半晌定定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沙哑道：“我选择来魔都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放不下秦万晨，所以，这也算我自己主动选的，怪不得别人。”
  “只是，宝宝，哥哥不想委屈你。”
  小姑娘眼睛热热的，忙摇头：“没有没有。色令智昏，你想想，我为了你都能不择手段进TA，别的还有什么是我干不出来的呢。”
  呵。
  她对自己的目标，倒是明确。
  只是他明示暗示了这么久，她却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秦慕深觉得，现在他有些忙， 没空教，就算有空，也要从床上教起比较好。
  秦楚楚原本过了初八就要回英国的学校，熟料那边突如其来一场瘟疫，学校开学又强制推后了好几个月。
  秦楚楚很抓马，天天在家很烦躁，拽着苏念茶跑出去玩，很晚才回来。
  客厅，灯亮着。
  秦楚楚一身机车服，拽着同样头上冒汗的小姑娘进来时，秦万晨正被佣人颤巍巍地扶坐到椅子上。
  一旁，陆之瑶穿着绵软的家居服，脚上一双优雅得体的棉拖，看样子已经住进来了。
  这一幕刺痛了秦楚楚的眼睛。
  尽管慕颖已经离开快叁年了，可秦楚楚从小就习惯自己母亲在自己家，突然出现一个早就嘴里说着“我不会插足你们家庭”的人在自己家里出现，秦楚楚心里怎么可能不震动？！
  将头盔放桌上，声音很大。
  秦万晨闻声看过来，一见秦楚楚这身打扮就恼火。
  “去哪儿玩不好，天天跟那群公子哥们赛车，还是赛机车，这是女孩子该干的事吗？自己不学好就罢了，还带坏客人……”
  秦万晨浑浊严厉的目光落在苏念茶身上，攥紧了拐杖，神情中的冷蔑更甚，道：“你也是。好歹是慕深身边的人，跟着楚楚这么个小孩子胡闹，像什么话！”
  苏念茶愣了一下，对这种批评，一时之间压根没反应过来。
  秦楚楚气得笑出了声。
  “咱家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都能住进我们家来，老脸都不要了，你还能怪我们小辈没规矩？爸，我哥认你的时候，他是你儿子，这是他未来老婆；可他不认你的时候，这人就只是他老婆，可不是可以任凭您打骂的儿媳妇！”
  秦万晨本来就对苏念茶住进秦家庄园很有意见，这下老脸被气得发白，陆之瑶脸上挂不住地抚顺他的后背，秦楚楚那边儿已经狠狠瞪她一眼上去了。
  临走撂下一句话——
  “想让茶茶走，让这老女人滚出去先！！”
  夜。
  秦楚楚赛车时候小腿受了一点伤，苏念茶去医药箱里找了半天，又帮她洗了澡上了药，这才忙完。
  秦慕深又是忙碌的一周，年后万事复苏，新闻上他的身影频频出现，甚至娱乐板块都有一些相关报道。A市那边林远路他们也很忙，艾瑞斯不知道有没有困难，总之林远路没有打扰他们。
  小姑娘将纱布多出来的一角剪掉，看一眼秦楚楚，说：“要不我住外面去，你哥是怕你和你爸爸吵架，让我看着你，说起来我这样是很不矜持的，住在这儿算什么。”
  “那那个老女人住这里算什么。”
  “他们已经那么多年了，你……妈妈也去世了，她早晚都是会转正的，可能以前是怕舆论，现在趁着你爸爸生病这个节骨眼，以此为借口，就能光明正大的续弦了。”
  秦楚楚自然知道苏念茶说的有理。
  果然，童话什么是不存在的。
  秦万晨能时隔叁年才提起娶陆之瑶进门的事，已经很给他们兄妹面子了。
  当然也是因为秦慕深不答应回来继承家业给他逼的。
  可是，星源现在由她哥哥掏心掏肺地撑着，二叔那边秦孟的事他都在帮忙上下打点，秦万晨不欣慰不说，转头就要娶陆之瑶进门。
  这给秦慕深知道了心寒不心寒？
  秦楚楚擦了擦眼泪，起身道：“你有骨气一点，我哥都带你回家了，肯定要娶你的，你怕那老女人干嘛，男未婚女未嫁，你比他们干净多了，他妈的老不要脸的，气死我了……”
  娶她？
  小姑娘讶异地看了她好半天，摆弄着手里的医用胶布，嘀咕道：“这怎么可能呀……”
  “只要我哥想就可能，你少灭自己志气，长别人威风！”
  小姑娘哑然。
  她也不是遗憾或者悲伤的意思啊。
  她就是觉得，不可能罢了。
  那可是秦慕深啊。
  秦楚楚不答应下去吃饭，直到那老两口吃完了，佣人们收拾好了才重新张罗这两个小姑娘的饭菜，苏念茶回去敲了一段林远路远程发过来的代码，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陌生号码，魔都的。
  小姑娘顿了顿，将代码先保存，开口道：“喂你好？”
  “是艾瑞斯科技吗？”
  一个略带台湾腔的男声从里面传过来，说，“我们是沿海一家做智能家居的公司，有些业务方面的事想要跟你们谈一下，要不要约个时间，技术和应用方面一起坐下来聊一聊，不过我们在魔都，去A市的话可能最快要明天，明天以后的这周工作日时间都可以约。”
  销售部电话打她这里来？
  想到林师兄他们很忙，苏念茶忙说：“这是您号码吗？我记下来。您是在魔都哪个酒店，要不我今晚过去聊一下，市场方面事情我不大懂，我是那边的FAE工程师。”
  “那很好啊。”
  男人很惊喜，忙了一阵子，报上了一个国际酒店的名字给她，约了晚上九点。
  魔都夜生活时间的确是很晚，苏念茶跟秦楚楚打过招呼，找了一下艾瑞斯的彩页，打印出来一些资料，准备起了晚上的邀约。
  秦家的车将苏念茶送去了皇家假日酒店。
  车子拐了半天才到大门前，金色金属把手配着透明琉璃，满眼看去金灿灿的在眼前展开来，小姑娘一身宽松的廓形白色羽绒服，跟这种上流环境有点格格不入，从旋转门进去了。
  在大厅等了半天，对方又改了地址，在一家会馆。
  小姑娘皱皱眉，9：20，只好坐了摩的又过去。
  这家会馆更难找，侍童听见她报上的名字后看了她一眼，对着耳机说了几句话，带她进去。
  这几步路是苏念茶走过的有生以来最长的。
  弯弯绕绕。
  走廊很黑。
  谁会来这里谈什么合作啊？
  小姑娘摸了摸头发，无意间经过一个包厢，透过微微敞开的门缝看到了一个白花花的屁股。
  “！！”
  她微微吓了一跳，想停下时侍童已经往前去了，她忙跟上，心脏开始狂跳，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来下意识地发信息，刚刚点开秦慕深的那一栏，侍童停下来，转过身打开门道：“到了小姐。”
  “………………”
  里面有微微的烟味飘出来，的确有人在聊天，还夹杂着一些台湾腔和英文。
  苏念茶心微微安定下来。
  小姑娘抿了抿唇，低头熟练地给秦慕深发过去一个信息和地址，手机放口袋，走进去了。
  两个外国人，一年轻一老，西装革履，另外一个是个不算很高的男人，有着台湾男生独有的深邃桃花眼，抿唇笑着看了苏念茶一眼，一笑，伸手过去：“苏小姐。”
  苏念茶握了握手，坐下来，那两个外国人开始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打量她，小姑娘屁股坐到沙发的那一瞬间，脑子突然炸开了一抹白光，被震得微微抖了一下，大脑一下一片空白。
  苏小姐。
  他叫他苏小姐。
  从头到尾谈话里她没有跟对方透露过她姓苏，艾瑞斯是面向国际的公司，所以一般都给对方留英文名，她给对方的联系方式，以及微信上都没有透露过她的姓氏，她英文名字是Laura。
  小姑娘抬起头，看见侍童眼神晦暗地退了出去，紧紧关上了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