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被现实击败的英雄
陶教授，井四，在探索井四之心的时候，五九听白雾提起过。
一个是想要拯救世界的仅次于起源级的存在，一个则是科学家们的领袖。
陶教授相对于井四而言，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井四之心里能够看到完整的关于陶教授的事迹，可以说明陶教授在井四心里的地位。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五九问道。
白雾翻阅着被血液侵蚀的文件档案，说道：
“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实验报告。”
白雾看不懂这些实验数据，普雷尔之眼的备注信息也很有限——
【不是我偷懒，我从不偷懒，我只是高效完成任务，毕竟你在之后会遇到他本人，何必现在我来告诉你呢？】
既然这里会无限复活，可以失败无数次，这个爆炸的科学家，自然也能够再见到。
“实验报告？他看起来不像是有心思做实验的样子。”五九察觉到不对。
“是的，他在不断请求变成恶堕，看起来像是作为人类已经活不下去了。”
一个人身上为何会带着实验报告？
他明明连活下去都很困难了，白雾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也许这个人是被强制的。
他没有选择，必须带着这份文件前往某个地方。
“他打算去哪里？又是在对谁祈求？为什么在科技大楼里就死了？”五九直接一个三连发问。
白雾摇了摇头：
“这一点我现在也不清楚。文件上的实验，是关于破坏恶堕细胞结构可能性研究。我看不懂，但能够感觉到，这个研究有模有样的……像是筹备了很久。”
“破坏恶堕的细胞结构？恶堕真的有这种东西吗？我不久前遇到了沈殊月，我很怀疑沈殊月这样的存在，真的有细胞结构一说？”
在五九看来，恶堕就是不科学的东西，要用科学去对付它们，过于荒谬了些。
白雾来了兴趣：
“沈殊月现在在哪里？”
“应该还在雾外，怎么了？”
“沈殊月能够不断分裂，不是因为细胞结构，单纯研究细胞结构，从生物学上入手，肯定对恶堕无效的，最主要的，还是得研究词条这些东西。沈殊月有着传说级词条，如今井六没有了，我也该让三姐妹重聚了。”
白雾很想说——等到这次探索完后，就安排刘橙子，曲栗，沈殊月三姐妹相见。
但意识到这可能是个flag，就没有说出口。
五九和白雾对于沈殊月这样的大美人，完全不感冒，五九已经将话题转回到了实验上：
“灯林市的科学家，应该有不少研究，有没有可能……他们每个人负责研究一个领域？也许也有人如你所说，在解开词条的秘密？”
“按照你之前说的，词条是可以被转移的，哪怕是轮回这样的词条。”
白雾一愣，队长可以啊，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可惜这个人死了，但按照规则，他应该会被复活在某个地方，现在我们去那个地方看看就好了。应该有不少科学家都在里面。”
白雾和五九开始继续探索。
第七楼，并无发现。
第八楼，并无发现。
第九楼，隐隐听到了一些动静，但普雷尔之眼引导白雾找到了一份散落在第九楼的文档。
像是一个科学家的日志里散落的某一页——
【规则越来越扭曲，我们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恶劣。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井四很可怕，陶的执念保护了我们……可是这真的是保护吗？
我们保住了人类的身份，却活得痛苦无比。
有时候躲在大楼里，运气不好的，四个小时后死去，就算运气好的能够活个几天，也会因为各种负面属性，被折磨的难以思考。
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真的能够完成陶的要求吗？我们的研发，远远比不上外面怪物变异的速度……
陶教授，放过我们，也放过你自己吧，大家失败了……失败了啊！
但就算我跟你说，人类就是比不过恶堕，你也不会消却心头的执念吧？
只是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白雾看完这一页后，将其递给了五九。
五九看完后，叹道：
“我小时候，在底层厮混，为了一顿营养餐，可去做一些大人的活儿，那个时候也有同龄的人问过我：谷青玉，我们会一辈子都过这种生活吗？”
白雾说道：
“你怎么说的？”
五九的表情有些内疚自责：
“我说的是我不知道，他又问我：我们能够改变命运吗？”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我还是说我不知道。”
“他仿佛就因此……陷入了一种漫长的余生，都将活在为一顿营养餐，而累死累活的日子里。于是有一天……他承受不住这种折磨，进入了蓝色的石碑。”
白雾拍了拍五九的肩膀，五九说道：
“这一页日志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有些明白了，刚才那个科学家，嘴里念的那些话的意义。”
白雾点头，队长想明白了，他也想明白了，缓缓讲述自己的看法：
“这里……存在着某种规则，在强制他们研究某个项目。”
“他们想要变成恶堕，这样就可以不再遭受四小时一次的负面属性折磨。”
“但被规则限制，他们无法变成恶堕，这规则很有可能源于陶教授的执念。”
“我大概能够明白队长你的意思，这些科学家们放弃了，已经绝望了，但是他们的精神无法崩溃，他们的神志始终清醒，所以他们明白一件事——漫长的余生，他们都将活在无法战胜恶堕，必须一次次死亡的结果。”
“死亡可以重启人生，但重启的意义就是为了更惨烈的死亡。
就像是队长你说的，那些底层的孩子，做着各种累死累活的工作，是为了获得一顿饱餐，但饱餐的意义……就是投入到更加沉重的工作里。”
这一次就连白雾也感觉到沉重：
“这样的未来……未免过于残忍了些。”
五九说道：
“现在看来，陶教授可能……被扭曲了？”
“嗯，我们很快就会见到这些科学家了。走吧，去看看。”
五九和白雾再次迈开脚步。
二人在抵达十二层的时候，白雾透过落地窗，看到了巨大的触手。随着方才一名科学家的死亡。触手上似乎又有了变异。
原本昨夜里，五九见到科技大楼外的恶堕时，只是看到了巨大的触手，后来到了白天，巨大触手开出了猩红的花朵，而现在——触手长出了骨刺。
“超巨大化，猩红绽放，森骨。全都是完美级畸变词条……按照这种成长速度，我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也许已经超载了。”
“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黑色区域，最强的怪物，也不可能比得上零号井五他们，但七百年前的井四……就已经是井五和零号望尘莫及的存在，也许井四已经打破了某种规则。”
五九还是没听懂，白雾和五九则继续往更高楼层走去。
白雾一边走，一边跟五九解释道：
“神的能力是9999，他赋予人类的能力为1，但是人类可以通过学习，观察，有大概0.1的能力递增。”
“井四就是和这个神，而外面的恶堕就是神创造的人，这些人靠着科学家的死亡，能够获得0.1的增幅。
看起来和神的差距无比悬殊，可事实上，从拥有递增属性的一刻起，就注定了人可以超越神。”
五九恍然：
“你是说……有可能七百年的进化里，这座城市存在着某种超越了井字级的怪物？超越了井四？”
“那不会，井四的实力已经无可估量，这些恶堕再怎么进化，再怎么增幅，也不可能与井四相比。
但是……很有可能会有那么几只运气好的怪物，进化出一些强大的能力，能够达到井字级的门槛……”
白雾继续说道：
“以我们的实力，这个区域目前还没有遇到可以威胁我们的存在，但不排除真的有。灯林市作为最早的黑色区域，以及人类最后的执念之地……想必也会出现几个怪物。”
原本就警惕的五九，现在更加警惕：
“放心吧，我从来不会小觑任何区域，塔外探索，就不能过分相信以前的探索经验。”
第十四层。
在这一层里，白雾和五九听到了女人的哭泣声。
十四层是药剂室，各种药剂就被冷藏在十四层。
白雾和五九顺着声音，很快走到了走廊的中间，在一间禁药储藏室里，找到了这个哭泣的女人。
“你……你们是谁？”
白雾确信自己是没有见过这个女人的，女人大概四十来岁，蓬头垢面，精神状态很不好。
但根据之前的情报，这栋楼里的人，因为陶教授的执念，似乎不会发疯崩溃，不会变成恶堕。
他们永远清醒，永远痛苦。
永远处在疯狂崩溃的边缘。
看着一地的针管，白雾很清楚，这个女人是通过各种对人体致命的试剂来自杀，结束自己的痛苦的。而且不止一次了。
女人的口袋里，一样有着文件档案。
想必也是针对恶堕的，关于药剂方面的研究。
白雾声音很轻柔：
“你身上感染了负面属性，凿心……这种负面属性会让人很难受，心脏仿佛被利刃锥刺一样。”
女科学家全身颤抖着，双眼含泪，想要将手里的禁药扎进自己的脖子，一了百了。
只是白雾的语气，让她有些许的暖意。
如今的科学团队，大家虽然没有疯，但因为死亡是无穷无尽的折磨，谁也没有心思关心其他人了。
白雾轻轻的安抚着女科学家，手触碰到了对方的手腕。
虽然井三的生死之力白雾没有得到，只得到了井三的躯体和基础战力，但强大的躯体，让白雾多多少少掌握了一些基础运用好。
女科学家顿时感觉好受了很多。
五九一愣，这不就是黎又当初变成猫的时候，对自己做的事情么？
好几次，五九也在负面状态下，生不如死，但黎又总是能够将这些痛苦消却不少。
“我知道这很难忍耐，但死亡，也只能换来四小时的恐慌的，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四个小时里，你们必须要有某种成果吧？”
科学家不认识白雾，只是看着白雾的眼神，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她都快忘记了这种感觉，斗大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时间情绪无比复杂。
“我是一个外来者，我来自玄回市，陶教授的故乡。”
提到陶教授的时候，女科学家的颤抖更加的剧烈，害怕到了极点。
白雾轻轻拍着女科学家的背，就像是安抚一个小孩子。
他们不会崩溃，不会变成恶堕，但他们已经濒临崩溃。
“不要怕，不要怕，我不是陶教授的人，我是来拯救你们的。”
“真……真的吗？”女人脚蹬着往后退了几步，恐慌的看着白雾。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雾没有在意女科学家的后退，非常体贴的想到了这个女人一旦离开自己，就会被凿心的负面属性给刺痛到。
于是他也很轻柔的再次握住了女科学家的手。
“你……你你是真实的吗？我是不是……拿错了药剂……我看到的是幻觉？”
七百年，根本没有人救赎。
同事与同事之间，最开始还会报团取暖，大家研究对策。
甚至最开始，大家都感激着陶教授的执念，保护了大家，他们是塔外最后的人类团体！
只要大家一起努力，总有一天……是可以将恶堕驱逐出去的。
可随着时间流逝……
越来越多的人变得神经质，越来越多的人变得暴躁。
同事们开始相互埋怨，开始相互指责，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某些人的劝，留在这个地方研究对付恶堕的方法。
恶堕越来越强大，人类阵营则越发的分崩离析……
虽然不会变成恶堕，但已然开始厌恶人类的身份。
虽然不会精神崩溃，但已然开始自暴自弃。
虽然不会真正的死去，却也无法获得真正的救赎。
白雾和五九的出现，让女科学家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如此的绝望。
绝望到即便看到了希望，也不敢去将其当做希望。
白雾和五九对视一眼。
这才是真正的人性，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像初代那样，永远笑着面对灾难，拯救人类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所以周泽水才会说——初代简直正义的有些脸谱化。
真正拯救世界的人，大概就像是这些科学家们。
为了信念而做出了某种选择，但却最终被现实给彻底压垮。
他们曾经无比渴望对付恶堕，如今却只想摆脱人类的身份，成为恶堕。
可这样的人，还是值得尊敬，因为没有人可以承受住这七百年来无尽的绝望。
他们当初做出了留下来继续对付恶堕的选择，仅仅凭借这一点，就值得救赎，就值得尊敬。
他们都是英雄，只是被现实击败了。
白雾轻轻地，从女科学家手里的，将那管注射试剂给拿走。
“我们是真实的，你既然是清醒的状态，你一定能够感受到的。”
“对不起，当初我答应来灯林市拯救你们；但我一直到了现在才赶过来。”
“我无法想象七百年来你们经历了什么，看着外面的怪物变得越来越强大，你们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但请相信我，我和我的朋友，一定一定会将你们从这里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