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番外走马入红尘(二)
『我望着月亮，却只看见你。』
原本季青临以为云缥缈的出现不过是他平淡人生中的一位过客，寂寥天地间一段最为微不足道的插曲。
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从那时起，他的生活就宛如一汪被人狠狠搅乱的池水，竟是再也无法恢复平静了。
他的性子清冷，最不喜喧闹。将洞府建在云枢峰顶也是因为它是整个天剑宗众多山峰中，最为偏僻险要的一处。他宛如传说中食朝露餐云霞的世外仙人般，清冷孤高地独居于这云阙之上。
可自她来后，他这云枢峰仿佛瞬间从那高不可攀的雪梢枝头，一下跌进了凡尘里。
那小莲花精整日里都叽叽喳喳的，也不知她那些数不尽的问题究竟都是从何而来，吵得他直头疼。更甚者是，她不仅丝毫没有将来要担起这修仙界众多生灵的觉悟，反倒仗着他性子温和，竟是成天带着那只小蝴蝶精上蹿下跳地在宗门内胡作非为。
于是还未出半月，整个天剑宗上下谁人不知这云枢峰新来的小师姐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连路边蚂蚁见了她都恨不得绕道走。
而那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青临仙尊，一时间竟是成了那因着孩子不争气犯错，而只能连连亲自上门致歉领人的可怜老父亲。
望着那被人薅秃了毛正躺在院中哀嚎不停的金翅鎏云兽，以及掌门师兄此刻捂着双眼满脸不忍直视的模样，季青临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整个人都羞愧地快要无地自容了。
他的胸口不停起伏着，心头竟是第一次生出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来。
他当初究竟是凭什么会觉得，这小莲花精能有和他一样将要担负起天道众生的觉悟来？
“你你你……你怎得就不能消停些！”
拜别了掌门师兄后，望着站在身旁那满脸写着无辜的少女，季青临只觉得一口郁气滞在胸口，噎得他此刻竟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他本以为自己这般说教已算是温和至极，却没想到那少女闻言竟是瞬间红了眼睛，万分委屈地扁了扁嘴，“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呜呜……师尊您凶我……” 她从胸口掏出一团虽然有些皱皱巴巴却一看便被人精心保管好的毛团，用力扔在了地上，还狠狠地踩了几脚。
“坏师尊！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不喜欢您了！再也不要跟您说话了！”
少女说罢竟是捂住脸哭着跑远了。
他满心愕然地捡起那团毛球，发现这竟是方才那金翅鎏云兽额间被人薅秃了的灿金色绒毛。
而她这赌气一跑便是半月，后来还是藏书阁的李长老偷偷派弟子传讯，说她一个人躲在藏书阁顶层偷偷哭了许久，他这才匆匆赶去。
李长老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一口气道：“仙尊若不介意，便听我这老头子一言吧。”
“你们只见她表面顽劣不学无术，可我这日夜看守在藏书阁的老头子可没少与她打交道。”
“她总在夜半无人时悄悄前来，在藏书阁中一待便是一整夜。其实迟迟无法凝出剑意这件事，她比你们谁都在意。”
李长老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棵与他院中如出一辙的梨树，轻叹道：“每次遍寻古籍依旧未果时，她便会在站在那棵树下，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着白日里学过的剑招。”
想到少女那从未让他操过半点心的剑道修炼，他不禁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而这次的事，也是为了你。”
李长老转过头来，深深望着他。
“她无意间得知了你的生辰，又不知从谁那里听说这求偶期的金翅鎏云兽额间绒毛最是华美，想亲手为你编一条剑穗，当做贺礼。”
想到那日她眸间涌动起的心碎与委屈，他忽地心口一紧，霎时间竟是有几分难以呼吸。
无比陌生的情绪瞬间如同雾气般缠绕在他的胸口，他喉头微动，嗓音艰涩地呢喃道：“原来是这样吗……”
他敛下眼眸，怀着一腔连他自己也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沉默地转身飞往天剑宗后山，去往那没有人敢轻易踏足的禁地。
他恭敬地匍匐跪在山门外，低头沉声道：“弟子季青临，求见师尊。”
山门忽地打开，那眉目威严的老者听闻他的来意后不禁皱起眉头，不赞同道：“你也知为师每千年才会出关一次，你可确定要用在这件事上？”
他坚定地点头，眸中闪动着难以言明的璀璨光芒：“弟子确定。”
“罢了……”剑道老祖轻叹一声，无奈道：“你且往无尽海的东南处去，那有一处由猰貐看管的小岛。唯有此处所产的龙沉木，方能容纳她身上澎湃的木系灵力。”
“届时你只需以龙沉木为介制成灵剑，便可助她领悟剑意，凝成剑心。”
当他拿着龙沉木回到云枢峰时，满心想的都是当她听闻喜讯后那兴奋期盼的双眸。往后他再也无需看见她用那般艳羡又落寞的神情，一次次地看着别人凝练出剑意了。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的期许落空。
他递上浸满鲜血的龙沉木，发自内心地笑道：“你看师尊给你带回了什么？你很快也能同他们一样，凝出自己的剑意了。”
可却没想到她那双澄澈的瞳仁中竟是顷刻间涌起雾气，倏地便落下泪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浓艳稠丽的五官都伤心地皱作一团。
“呜呜呜……我不要……”
“师尊您怎么伤得这么重……呜呜您是不是要死了……”
“呜呜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您快好起来……”
她这般出乎意料的反应顿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僵硬地抚上她的发顶，只得不住安慰道：“师尊没事。”
“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师尊都会帮你取来。”
看着少女这般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他忽地心神意动，掌心的龙沉木竟是自发变幻，一如此刻院中开得正好的白梨。
夜风微凉，吹落满园春色，裹挟着少女身上那独特的清甜香气，就这么一点点的涌进他的心间。
他眼眸沉沉地感受着掌心间的温热，只觉得此刻整颗心都随着她的呼吸而一同轻颤。
电光火石间，那些潜藏在朝夕相处间的细枝末节竟是犹如浪涛，带着那世间情绪的五味杂陈，铺天盖地地向他翻涌而来。
原来当听闻她想要为他准备生辰贺礼时，胸口滚过那暖融融的热意……便叫做关心。
原来当看见她伤心落泪的双眸时，整颗心仿佛都被人揪住的酸涩痛楚……便叫做心疼。
原来那浑身呼吸心跳都因另一个人而牵动的感受，便叫做……
他的眸光不停闪动着，此刻的心脏怦怦直跳，就连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高高在上，无悲无喜的冰冷仙尊，而是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拥有着世间最为真实的情绪。
他会因她的在意而感到开心，会因她的调皮而感到生气，更会因为她此刻的落泪，而揪心得仿佛快要无法呼吸。
他似乎真的被她拉入人间，亲手染上了独属尘世的烟火气。
“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
他转头凝视她宁静俏丽的侧脸，低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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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嘻这两天是季老师番外，很快他就要暂时下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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