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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后前一天狗皇帝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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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后前一天狗皇帝失忆了 第11节
      阿瑾如遭雷击,张口结舌:“是……尼姑庵?”
      花妩警惕地瞪着对方,告诫道:“不许叫我小尼姑,我才不是尼姑!”
      阿瑾默然片刻,才道:“你们这里……是不是不许男人进来?”
      “当然啦,”花妩准备睡觉了,一边费力地扒拉外袄的扣子,一边道:“哪个男人敢进来哦?花大王打断他的腿!”
      她手上一个用力,扣子就绷开了,飞出去打在阿瑾的额头上,又轻又有些疼,阿瑾伸手摸了摸,默默地没有说话。
      舍房里只有一张床,花妩原是想同阿瑾一道睡,可是阿瑾死活不肯,宁愿和衣睡小榻,花妩吓唬她:“这么冷的天,夜里会冻死你的。”
      阿瑾说:“我忍一忍就好了。”
      她不肯,花妩也不能真冻死她,只好想个办法,把褥子和被子分开,一人一条,反正她们身量都小,各自裹着睡一晚也能将就。
      第二天清早,天色刚蒙蒙亮,花妩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登时一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把榻上熟睡的阿瑾弄醒了,满面焦灼地指着门外比划,阿瑾再傻也知道是什么情况,立即下榻,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被花妩推到了床底下。
      花妩一把抱起褥子往床上跑,只是她人小,踩住了褥子一角,连人带被一齐滚在地上,和床底下的阿瑾看了个对眼,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屋门被推开了,传来师太婆婆疑惑的发问:“绒绒,怎么趴在地上?”
      花妩连忙爬起来,道:“我不当心摔了。”
      “快起来,”师太婆婆顿了顿,又道:“怎么把褥子扯出来了?”
      花妩扒拉了一下怀里的褥子,眨了眨眼,道:“我夜里太热了。”
      “热也不能扯掉褥子,当心受凉,快铺上去。”
      “哦。”
      花妩乖乖地把褥子铺好,目送师太婆婆离去,连忙关上门,冲床底下道:“婆婆走了,快出来吧。”
      寒冬腊月的,阿瑾衣裳单薄,也没穿鞋,这会儿冻得脸都发青了,花妩把自己的被子给她裹上,嘟囔道:“要你跟我一个床睡,你偏不肯,该的。”
      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也跟着钻进被子里,两个人挤着,阿瑾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往后略略退开些,两人各自裹成一团,花妩乐了,道:“好像两个芝麻球。”
      阿瑾也勾了勾唇角,眼中闪现几分笑意,花妩盯着她瞧,道:“你要不是被人打肿了脸,应当是好看的。”
      阿瑾抿起唇,道:“你也好看。”
      “哼,”花妩扬起下巴,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了,娘亲也说我是最好看的。”
      她说这话时一点也不谦虚,昂着头像只开屏的小孔雀,又骄傲又可爱,让人非但不讨厌,反而生出十分的喜欢。
      花妩一边梳头发,一边扯打结的发绳,扯得头皮发痛,龇牙咧嘴,她夜里睡觉打滚,每天早上起来头发都成了鸡窝,梳头于她而言,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再一次扯断一小撮头发,花妩痛得眼眶泛红,眼泪直打转,恨恨地道:“我要去找小鱼儿借剪子来,都给绞了。”
      阿瑾听了,便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花妩想了想,头发是娘亲留给她的,遂怏怏作罢,阿瑾从她手里接过木梳,道:“我来帮你。”
      她显然是从没给人梳过头的,动作笨拙,却很轻,不会弄疼花妩,花妩夸她:“阿瑾,你真贤惠。”
      阿瑾默然不语,给她梳了个歪歪扭扭的辫子,花妩抬头盯着她看,发现阿瑾的皮肤其实很白,只是因为脸上有青紫的伤处,所以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不好看。
      花妩问她:“你脸上的伤是昨天那个人贩子打的吗?”
      阿瑾摇摇头:“不是,是……”
      花妩好奇追问:“是谁?”
      阿瑾道:“是我的哥哥。”
      “哇!”花妩不敢置信:“你哥哥竟然打你!你打回去了么?”
      阿瑾点头:“打了。”
      “打赢了?”
      “不知道,”阿瑾想了想,道:“不过我把他的一颗门牙打掉了。”
      花妩大笑起来:“你的牙没掉,肯定是你赢了!”
      阿瑾的眉眼微微弯起:“嗯。”
      阿瑾在水云庵住了几日,花妩很喜欢她,两人一直形影不离,阿瑾会给她梳辫子,一开始还有些不熟练,后面梳得越来越好,阿瑾也很有学问,会教花妩写大字,那时候花妩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人了,除了娘亲以外。
      娘亲去后,花妩很少与人这般亲密,师太婆婆虽然关照她,但是到底有些距离,唯有阿瑾,那些日子下来,花妩自然而然地对她生出十足的依恋,像一只雏鸟找到了依靠,她简直恨不得长在阿瑾身上。
      某一日,阿瑾给她梳头,花妩冷不丁冒出一句:“娘亲。”
      阿瑾:……
      她无语地望着花妩,半晌说不出话来,花妩大笑起来,张扬放肆,扑过去抱住她,两人齐齐倒在小榻上,花妩在她怀里拼命蹭,一迭声道:“娘,阿瑾,你好像我娘亲啊!”
      阿瑾竭力争辩:“我不是……纵然我是,你也应当叫我一声姐姐。”
      花妩趴在她身上,用快乐的小眼神看她,任性道:“我不!”
      阿瑾最终妥协了,她摸了摸花妩的头,花妩又开心起来,得寸进尺地要求:“阿瑾,你亲亲我吧!”
      阿瑾面露吃惊,花妩眨眨眼,圆溜溜的眸子盛着明亮的天光,像上好的黑玛瑙,她难得地红了脸,小声道:“我娘亲还在的时候,经常会亲我,阿瑾,你也亲亲我吧?”
      阿瑾很久没说话,神色是花妩看不懂的复杂,她总是拗不过花妩的,于是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碰,亲昵地唤她的名字:“绒绒。”
      花妩得偿所愿,嘿嘿乐了,乐着乐着,她突然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哭得酣畅淋漓,声音嘶哑,娘亲走后,她第一次哭得这么大声,这么用力,因为有人会疼她,会把她抱在怀里小声安慰。
      这是花妩一直忘不了阿瑾的原因,也因此,她后来一直恨着阿瑾。
      第15章
      水云庵的师父们发现阿瑾之后,十分吃惊,问她是哪里人,家住何处,今年几岁,怎么来水云庵的。
      阿瑾有些拘束地答了,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花妩很是郁闷,等师太婆婆离开以后,她问阿瑾:“你要回家了么?”
      阿瑾嗯了一声,花妩有些不舍,却又没什么办法将她留下来,只好垂着头生闷气。
      院子里静悄悄的,两人都没说话,花妩只能听见隔壁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音,正唱得一曲离别的词儿,唱得真讨厌,调子还起错了。
      阿瑾忽然道:“我以后会来找你玩的。”
      花妩心里才舒坦了些,道:“你自己说的,可一定要来,骗人是小狗。”
      阿瑾郑重点头:“一定。”
      花妩信了,自阿瑾走后,她就开始等,隔壁的戏班子要去走场,小鱼儿趴在墙边叫她,花绒绒,一起去啊,我们今儿要去梅园唱戏哦!
      花妩大声拒绝,今天不去!
      第二天她也没去,第三天,第四天……
      花妩总担心自己出去了,阿瑾来水云庵就找不到她,她日日坐在墙头上,对着远方翘首以盼,她不知道阿瑾会从哪个方向过来,但是花妩希望她来的时候,能一眼就看到自己。
      但是直到过了好久好久,阿瑾也没来,从期待到失望,这个过程是十分漫长的,花妩在心里骂她大骗子,小狗。
      又过了半个月,花妩开始跟着戏班子出去了,孩子总是善忘的,没多久,阿瑾在花妩的记忆中便被淡化了,每每想起她,花妩只模糊记得是一张带着青紫伤痕的脸,笑起来时,眼睛弯起,唇角微勾,像冬日阳光明媚的暖风。
      暖风吹过去之后,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年幼的花妩隐约明白娘亲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诺不轻信,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
      娘亲直到死去,也没等来向她许诺的那个人。
      那时阿瑾说会回来看她,兴许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只是她信了,被骗也怨不得别人。
      花妩把阿瑾忘了。
      再后来,水云庵来了几个自称是她娘亲家里的人,把花妩接走了。
      一夕之间,无依无靠的花妩就多了很多陌生的亲戚,哥哥姐姐,舅舅舅母,外祖母外祖父,还有一个格外严厉的太|祖母。
      花妩跟着太|祖母住,花府很大,看起来也十分富贵,就像戏文里唱的锦绣朱门,钟鸣鼎食之家,但规矩也很多,这不许那不许的,犯了规矩就要挨罚,初到花府没几日,花妩就挨了板子,两指那么宽的戒尺,抽下去掌心就肿起来了,跟个馒头也似。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花妩难受的,其实是府里人异样的目光,每当花妩路过,都感觉人们在打量她,用一种她描述不上来,却又很讨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白纸上的一个墨点,极其显眼,又格格不入。
      有很长一段时间,花妩夜里都会被惊醒,睁着眼睛看头顶的床帐,她觉得那里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透着恶意的隐晦的打量,那是花妩在童年里最漫长的噩梦。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因,因为她没有爹,娘是与人私奔生下的她,私奔,就是偷人,与人苟|合,这是肮脏不齿的。
      这些都是花想容说的,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用花妩熟悉的那种眼神看过来,像藏着无数细密的针,深深地刺痛了花妩。
      她终于明白旁人打量她的目光是什么含义了,轻蔑,不屑,还有讥嘲。
      她来花府的时候,师太婆婆说,要她乖乖的,听家里人的话,不要再像从前那样调皮了。
      所以花妩一直很听话,这些人都是娘亲的亲人,现在也是她的家人,她愿意听他们的话,也愿意被他们管着,像一只小野兽甘愿被驯养,被束缚,就算太|祖母用戒尺打她,罚她的跪,花妩也只是委屈,却没有真正生气怨恨过。
      直到现在,花妩终于发怒了,她像一只小老虎似地冲过去,花想容猝不及防,被推得翻了一跟斗,当场就摔蒙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疼,哇地大哭起来。
      想着打一下是要挨罚,打两下也要挨罚,花妩一不做二不休,揪住她哐哐就是两拳,打得花想容鼻血长流,她凶恶地警告:下次再敢说我娘,我就把你的牙都打掉,叫你一辈子不能说话!
      才放完狠话,花妩就被一只手拉了起来,她原以为是花府里的下人,没想到那花想容睁眼一瞧,哭得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地叫道:璟哥哥,她打我!
      花妩这才发现,把自己与花想容拉开的不是下人,而是一个小少年,年纪看起来比她大一点儿,模样长得颇是好看,眉宇间还有一点点眼熟,只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花妩琢磨了一下,没什么头绪,转念一想,这人是花想容的哥哥,跟她又不是一边儿的,说不定一会还要为花想容报仇,遂翻了个白眼,警惕地退了一步,凶凶地看着对方。
      那少年怔了一下,正想说什么,花想容从地上爬起来,扑到他怀里,哭哭啼啼道:“璟哥哥,她欺负我!你帮我打回来!”
      于是花妩又退了一步,这什么璟哥哥长得高,她可能打不过,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花妩什么也没说,撒腿就跑了,她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威胁花想容:“下次再敢说我娘,还打你!”
      不知为何,那璟哥哥并没有追上来打她,而是与花想容说了几句话,紧接着那花想容哭得更大声了。
      花妩打了花想容,本以为不能善了,自己铁定要挨罚,她连跪哪儿都想好了,谁知竟然没有事。
      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太|祖母最后只责备了一句,容容年纪小,不懂事,你比她大,是姐姐,怎么能和她较真呢?
      花妩心里有气,梗着脖子回道:“谁叫她说我娘坏话?倘若她当我是姐姐,就不该那样说我娘,倘若她不当我是姐姐,我为什么不能和她较真?我又不是她娘!”
      太|祖母沉了脸,不悦地看着她,脸颊上的两道法令纹显得愈发深刻威严,花妩心里有点怕,却依旧挺直了腰板,不退不让,她没错!
      顶撞了太|祖母,放在往常是要挨板子的,但是那天却没有,太|祖母只是沉沉叹了一口气,道:“你娘当初要是有你这脾气,也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太|祖母没有说完,只是命人带花妩去洗漱睡觉,从那往后,府里再没有人敢用那种轻蔑的眼神打量花妩了,至少明面上是没有了。
      后来花妩才知道,那天的璟哥哥是宫里的皇子,他是皇后的孩子,确切来说,他的亲生母亲已经死了,他就认了皇后当娘。
      花妩有些不屑,倘若要她去认别人当娘,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她娘只有一个,不会有别人。
      所以她心底颇看不起周璟,再加上他长得有点像阿瑾,那天花妩回去琢磨了好半天,才终于把阿瑾从记忆深处给扒拉出来,阿瑾长什么模样她已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那双很好看的眼睛,和周璟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真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