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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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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煞 第391节
      “人怕噎死,难道就不服食宝丹了么?”
      百花楼素来有那般旖旎的传闻,言说及这一句的时候,楚维阳甚至仰起头来,将视线落在了萧郁罗那同样纤长的脖颈上,好似是用这样略显得大胆的目光,来对萧郁罗的这番诘问以回应。
      紧接着,楚维阳不疾不徐的声音才继续响起。
      “雨亭甚么样的证道底蕴,也是曾经与贫道交过心,透过气儿的。
      因而,贫道只是甚为质朴的思量着,若是能够多一部无上修法来辅助道果,更有甚者,若是真能够成开一道法脉之祖师,这等无法度量的运数根基,才能够确保雨亭能够稳稳牢牢的在跻身金丹境界之后,尤还有着广袤的潜力可言。
      老实说,这样的事情于贫道而言没甚么好处的,若是雨亭师妹真个无依无靠,只能靠着与贫道参合三元、了结因果来尝试冲击金丹境界,纵然来日有所成就,想要于那一层境界之中再有甚么寸进,只怕一丝一缕的进益,都还得仰仗贫道。
      彼时,贫道才是将百花楼的新晋大修士吃得死死的!
      与这样可以预料的前景相比,一些传法的因果又能够值得甚么呢?这因果运数再大,大得过《五脏食气精诀》的因果运数么?
      晚辈与雨亭师妹的缘分,是从一分故宗因果伊始的,这桩因果如今还未曾了结,可是从始至终,自打算襄助雨亭师妹开始,晚辈所想的,从来都不是怎么样驾驭她,而是真个想要她能好好的走上通衢道途。
      至于我们俩之间的牵系,有交心的情谊便足够了。
      不论来日依照着手稿,师妹走到了哪一步,一道法脉的因果,强如圣地大教,百花楼自该也有了结的办法,到时候一增一减之际,合该是大有余裕在的,不急在今日只谈及付出,不谈及收获,不是么?”
      闻听得此言时,不只是萧郁罗,连带着沉浸在书稿之中的师雨亭都是陡然一惊。
      只是不同于师雨亭,此刻萧郁罗是真个像是因为楚维阳的言辞,而被一股清流兜头浇灌下,将自己的身心彻底贯穿。
      说来也是赶得巧了些。
      这些时日里,萧郁罗长久的熬炼那金丹道果之力,却始终无法有甚么寸进,再加上师雨亭反复的撩拨,遂教萧郁罗本身便是带着烟火气来的,这初见时心气儿未见得平和,才教自己三言两语间说得偏激了些。
      错非是被楚维阳拿话来刺醒,许是再酝酿些许,便该是萧郁罗自己道心蒙尘了。
      竟然在金丹境界有着这样低劣的谬误产生,难不成真个教师雨亭说中了,自己陷入了孤阴不长的窠臼里面,如今强求更高处的风景,却要反受其累了?
      再仔细思量着,许也不只是如此,能够这样轻而易举的触动自己的心弦,实则审慎思量,是因为在最一开始,那道法的气机便在与自身的道果相交织与共鸣。
      是了,这是契合着雨亭的道与法,便自该也是契合着自己的道与法。
      难道,真个教雨亭这丫头一语成谶了?
      一念之间,磅礴的思感与念头尽数在萧郁罗的心神之中繁复至极的涌现。
      下一刹,神念入刀,复又将诸般念头尽数斩落。
      继而,萧郁罗这才笑着看向楚维阳,她竟稍稍屈膝,朝着楚维阳浅浅作了一礼。
      “是贫道言语偏激了些,还是小友主意正。
      吾百花楼修士,自古以来,历代天骄道子,讲求的尽皆是乘风而起的通衢之路,如今看,雨亭和荷儿的眼光不差,小友端的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诚非虚言!”
      话音落下时,萧郁罗竟真个往后退了一步,施施然的折转过了身形,缓步往静室外走去,而与此同时,萧郁罗更是用着某种极尽于复杂的目光看向了师雨亭。
      大抵是有羡慕,有感慨,有嫉妒,有欣慰……
      “贫道便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了……”
      说罢,不等两人再有甚么反应,萧郁罗遂推门而去。
      而原地里,随着那门扉闭合的声音再度回响开来,师雨亭才像是从自己的思绪世界之中将沉浸的心神唤回来,她抬头凝视着楚维阳,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书稿,几乎将指节攥到发白。
      与此同时,无声息间,她却喉咙滑动,咕噜一声里,仿佛将甚么涌到了嗓子眼的东西生生吞咽了下去。
      进而,她像是自嘲一般的,绽放出来最为璀璨的笑容。
      谁能够想到呢,百花楼的修士,有朝一日竟听着别人的情话而悸动的不能自已。
      她遂缓步走到了楚维阳的面前,继而折转过身去,以脊背倚靠在了楚维阳的怀中,继而,腰肢轻轻拧动之间,是她那温柔如水的声音响在了楚维阳的耳边。
      “师兄,说回这第一桩事情,那剑宗灵物,怕是需得师兄自己来取呢……”
      ……
      原地里,静室之中。
      萧郁罗反复的在静室里兜转着圈子。
      那和楚维阳见面过程之中的诸般细节,还有那书稿上面惊鸿一瞥间的纹路勾勒,还有那一字一音敲在自己心神之中的话语,尽都教此刻的萧郁罗难以平静以待。
      也正此时,反复的回忆着那种道法气机与自身道果的牵系,忽地某一瞬间,萧郁罗的脚步顿住。
      她扬起手来的时候,那悬空的百花煞炁天河之中,便有着斑斓的灵光映照着篆纹朝她这儿映照而至。
      “我只看一眼,就看一眼……”
      第494章 灯火阑珊回首处
      偌大的静室之中,极尽于斑斓的灵光兜转着,须弥的风暴自灵光的缝隙内徜徉,倏忽间浑似是将整座静室开辟成一方须弥天地,而在这方辽阔天地之中,则是那近乎无垠的百花煞气呼啸而且蒸腾。
      乍看去时,浑似是原本浑厚至极的百花天河映照在悬空之中,继而一道道的回环纠缠,最后化作了雾霭风暴不仅仅是汹涌至极,那风暴本身垂落的烟尘帷幕,也因着这一道道的交叠,而愈见得厚重。
      可是倏忽间,仔细观照去时,倘若不曾被这汹涌至极的百花煞气风暴摄去了心神,进而洞照其上那纤毫间的细节时,便能够轻而易举的从那些呼啸而过的百花煞气之上,瞧见那些极易教人忽略掉的细节。
      譬如那斑斓烟尘交织之间其诸色交融中的不谐,时常有着玄色淤积,纵然有着风暴本身的交错与磋磨,但是却长久的难以有所消解,只倏忽间显照,随即复又因着风暴本身,消弭在了那层叠交错的斑斓诸色之中。
      又譬如那纯粹的斑斓烟尘本身,其悬照成百花煞气天河的时候,尚且不曾教人察觉到甚么,可是当这道天河继续延展开来,进而化作那一道道交叠的纤薄帷幕的时候,那偶然间延展开来的百色纱衣的厚薄不均,甚至是宽窄不一,都尽皆展露在了风暴的兜转之中。
      此间静室之内,一切百花煞气,尽皆是师雨亭的丹胎雏形的显照。
      更准确的说,这是昔日里师雨亭自己养炼的那部分丹胎雏形,与强行更易道途,接受了六师叔的证道底蕴之后,相互融合,最后凝结成的产物。
      驻足在九炼丹胎的境界,师雨亭掌握着真正绝巅的浑厚法力,甚至这百花煞气的沛然之本身,都已然因为着底蕴的不断累积与交叠,真正做到了远迈寻常绝巅,隐约有着半只脚跃出藩篱去的倾向。
      但师雨亭的道果雏形,真正值得称道的地方,便只是这法力本身的浑厚而已。
      至于余下诸般纤毫细节之处,则尽都能够看出不谐来。
      可是,莫说是在丹胎境界,便是修士的修行抵至了筑基境界之后,法力本身的浑厚与否都已经变成了一件甚为次要的事情,道与法的根基,功果的圆融与否,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因而,师雨亭的这般“优势”,于九炼丹胎之境,便显得微末且寻常了些。
      而这,事实上也是师雨亭需得要楚维阳跻身丹胎境界之后,所帮助自己的地方。
      那毕竟是她曾经自己“走过”的路,只靠着道与法自行的修持与养炼,极难将那些顽疾的病灶拔除,而在百花楼的秘法之中,要教百花繁盛,还非得是那参合三元的过程之中,以阴阳之炁的生息流转化作自然道法之磨盘,将诸般尽数磋磨了去。
      这并非只是落于典籍上的冰冷文字,而是早先时师雨亭已经切实的印证过的事情。
      否则,师雨亭也不会在楚维阳与青荷共同参悟三元大道的时候,非得以自身的神元加入其中,无非是以此先行印证些甚么罢了。
      哪怕彼时尚还是筑基境界的楚维阳,可是在冥冥之中更玄虚一领域的因果运数的加持下,只在神元一道便已经与师雨亭有所映照。
      而今,伴随着楚维阳自身的修为进益,这种映照本也自然而然的合该更为切实一些。
      更何况,当楚维阳再将那一沓手稿送给了师雨亭之后,因果运数层面的贯连与牵系更为浑厚,因而这般颇有锦上添花的意味,只是纯粹的参合三元,便已经教那般进益超乎了师雨亭的想象。
      更何况,还有着那手稿之中诸般妙法图录的印证。
      这般意外而来的惊喜,甚至教师雨亭洞见了焕然一新的天地,竟成了这一回与楚维阳相逢面时最大的收获!
      若果说早先时,那进益尤还只是锦上添花一般的有所超乎预料,那么再加上这动静相宜的妙法,则真真是脱胎换骨一般的境遇。
      如今端看去时,那百花兜转呼啸的风暴之中,接连不休的呜咽声连绵不竭,仔细洞照去时,连带着那斑斓至极的繁盛灵光,都以一种极具韵律的方式明灭兜转。
      最后,那斑斓灵光的兜转,竟然与那烟尘风暴本身的呼啸呜咽声音像重叠于同一韵律之中。
      这仿若是无声息间,连绵长久的某种道与法层面的大和谐。
      而这种在相互间磋磨了良久良久之中极尽于相契合的状态,甚至并非是某种道与法演化的终末,更相反,这种和谐本身,更像是某种无上相谐的蜕变与升华的发端。
      几乎每一瞬息之间,伴随着灵光的兜转,都有着以不同方式交织与共鸣的斑斓百色灵光纠缠在一起。
      那其中似是极少有甚么人为驾驭的痕迹,更像是随着兜转本身,自然而然的碰撞,恰似是浑然天成一般,偏生那纠缠在一起的灵光酝酿之中,只倏忽间便有着圆融而无漏的百花篆纹显照。
      仔细看去时,那篆纹似是与原本百花楼一脉的传承法统之中的百花篆纹别无二致,可是仔细看去时,那纤毫间的细节,却陡然间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在走到了丹胎境界巅峰的时候,一路被生生推着抵至此境界的师雨亭,才在楚维阳这个后来者的帮助与引导下,一点点的更易这自己功果修法之中的纤毫细节,走上以己道著录经篇的道途。
      好在,一切尤还为时未晚。
      伴随着那些篆纹之上细节的演化,仔细再看去时,却浑似是能够从中看出一道道相互重叠的人身形来,可那其上却并无有甚么人身形姿态,不过是一道道自原本百花篆纹之中将原本的纹路有所更易,可是好巧不巧的,却又偏生与那楚维阳所送与的图录相互契合了起来。
      于自身篆纹的原本有所更易,于楚维阳所赠予的图录也有所细微变化,浑似是某种双向的奔赴,这纤毫之间的细节调整,竟这样将其融合在了一起,浑然若原本如此一般。
      而伴随着楚维阳与师雨亭这般参合三元的修持过程,倏忽间,便会有着这样一道篆纹于烟尘风暴之中映照。
      进而,随着灵光的兜转与风声的呜咽,这样的篆纹于那风暴之中映照的时间也或长或短,进而,随着风暴本身在某一刻的稍稍消弭,这篆纹遂也在更进一步的打磨圆融之后,消失在了风暴的斑斓烟尘之中。
      等到下一瞬间,风暴再在愈演愈烈间汹涌起来的时候,便随即再像是早先时的复刻一样,于斑斓灵光的碰撞与酝酿之中,再有着一道篆纹的映照。
      而不论其篆纹本身映照的时间或长或短,在映照的过程之中,风暴本身在将其打磨圆融,但同样的,其明光映照,亦在浸润着那斑斓烟尘灵光本身。
      百花煞炁因而而有所理顺。
      那原本繁浩至极的百花煞气法力,也在这一养炼的过程之中,从本身的繁浩与沛然,开始朝着其精纯所演变。
      而在这一演变的过程之中,是功果的磨砺,是道与法的调整与更易,是自身丹胎雏形的调整。
      那延展开来的层叠百色帷幕上面,那宽窄不一之处,那厚薄不均之处,尽皆得到了重新的裁剪与修补。
      又因为其所用手段之精妙,几若尽善尽美一般,甚至未曾于其上留下分毫的裁剪与修补的痕迹,仿佛伴随着那一道道的篆纹融入其中,师雨亭自身的道法功果本就浑然如此一样。
      连带着,那些接连不断从斑斓风暴之中涌现的玄色郁结,也在那无形无相的阴阳磨盘搅动的风暴之中,有所磋磨了去,被重新磨砺成了齑粉,进而融化进了百色烟尘之中。
      这是昔日里接受六师叔遗泽时,师雨亭所“消化不良”的那一部分,如今也尽数以这样的方式熔炼,直至炼化成自己道与法的一部分。
      于是,许是引着这样的非同寻常的进益本身,此时间,不仅仅是那兜转的风暴愈演愈烈起来,连带着那风声裹挟中的呜咽里,也浑似是带有着欢鸣。
      出乎预料,真真是出乎预料。
      楚维阳以为,这一番参合三元的修持,虽未必见得只一昼夜的功夫,可是想到短时间的稍稍进益也需得人兀自修持蕴养,因而在楚维阳的思量之中,这一番逢面,至多也五六日的光景便到头了。
      可谁也未曾料想到,楚维阳竟真个是在师雨亭这里,洞见了自己这草创功诀的前路。
      一时间痴于道中,竟是生生教楚维阳与师雨亭盘桓在其间,流连忘返,待得那一沓手稿尽皆印证之后,竟已是二十余天,几近一月的光景这般悄然逝去。
      但是如今,楚维阳的脸上,却只有纯粹的欢喜神色。
      直至这一番修持,楚维阳方才彻底的明白,甚么叫做,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慵懒的倚靠在云床上,此时间扬起手来的时候,那太阴雷篆洞照的闪瞬间,仔细看去时,其上的篆纹竟也随之而有所更易,只是端看去时,其上烙印的却非是甚么图录的纹路,而是真个交织勾勒成的人身形。
      但这身形本身,有类于楚维阳,但却分明是一童子之相。
      而这确确实实是楚维阳,但却是映照于《道童图》之中的楚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