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地卖盒饭开始

  聊过一番家常之后，院子内众人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
  小姑忽然堆出满脸笑容看向徐安：“这是安子吧，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啊，读高中了吗，是不是快要高考了。”
  徐奶奶忍不住‘哼’了一声。
  “什么时候高考，都已经高考完了还什么时候高考。”
  小姑脸上的神情停滞了一刻，再次堆满笑容：“嗨，瞧我这记性，越发不好了，连这都能记错。”
  随后转移了目标，朝徐康徐乐两人招手：“这俩孩子怎么这么认生呢，我是你们小姑啊，到小姑这里来。”
  或许因为徐安的存在，两人的胆子大了些。
  他们，冲着小姑三人奶声奶气地喊道：“老妖婆老妖王，还有你们的跟班，我哥哥在这里，我不怕你们！”
  在场所有人都静止了片刻，三人脸上的表情从震惊、羞恼到愤怒不一而足。
  徐安摸了摸弟弟妹妹毛茸茸的脑袋，替两人解释道：“他们最近听了小红帽的故事，看谁都像是坏人。”
  “呵，呵，是，是吗，原来是这样子，哈，哈哈。”
  小姑顺着徐安给出的台阶走了下来，但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太好看。
  小姑的婆婆似乎不想继续磨蹭下去，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嘴巴，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徐奶奶，直入正题。
  “亲家，我们今天来呢，除了看看你之外还有个目的。就是跟你商量商量，把徐康徐乐这两孩子送到我们家来。
  你看你腿都摔断了，好了之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像以前那般利索。徐安这孩子听说成绩挺好，那不得去读大学。到时候你一腿脚不便的老人家带着两个小孩，日子不好过啊。
  徐娟和我家文斌结婚也有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孩子。这些年下来，我也不想这事了。就是亲朋好友家家户户都有个孩子，热热闹闹的，显得我们家里有些冷清了。
  这不就想到徐娟这两个小侄子，徐娟是他们亲姑姑，肯定会好好对他们。”
  小姑婆婆说话的时候，小姑父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等她说完立马质问：“妈，不是说好就要个男孩吗……”
  小姑父话没说完，就被小姑一把扯住，笑呵呵地对徐奶奶解释道：“妈，别听文斌瞎说。男孩女孩咱都喜欢，带回去后一样的待遇，绝对不搞重男轻女那套。”
  徐奶奶年纪是有些大，但人不糊涂，听着他们这一番话怎会不知道他们的潜台词。但徐娟终究是她的亲生女儿，说话时还是给了她三分面子，没有把话说绝。
  “徐康徐乐这两孩子认生，跟他哥哥关系也好。而且我只是一条腿不利索，等好了还是能走能动的，照顾他们俩还是能做到的，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小姑父婆婆一听这话就急了，张着血盆大嘴，痛心疾首地高呼：“亲家，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得替这三孩子的未来考虑啊。
  徐安现在也有十八了吧，读完大学出来就二十二，没两年就得考虑结婚的事情，那时候徐康徐乐也才十岁。
  你想想啊，谁家姑娘愿意一嫁进来就得照顾两十岁小孩啊，这和给人当后妈有啥区别。别说你能照顾他们，再过六年你年纪更大了，好多事情就力不从心了。
  徐康徐乐跟着徐娟，肯定是当亲生儿女这样子养。供他们在市里读书，以后说不定能上首都的大学，大好的前程咧。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徐奶奶脸上厌恶的神色在这番话后稍有缓和，亲家说的这些全都是自己心中所担忧的。
  但是看了一看亲生女儿小娟，在亲家说话的时候，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色。一双眼睛在院子中胡乱转动，看到徐康徐乐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更是冷漠无比。
  这种表现，让徐奶奶无法下定决心，做出决断来。徐奶奶没有发话，村里其他人也不好插话别人这种家事，场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徐安意识到现在自己该站出来了。
  “小姑，听说你前几天去了一趟马家村？”
  在一片安静中，徐安这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纷纷看向了小姑。
  “啊，这。”小姑做贼心虚，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能接上话来。
  “这不是邻居刘婶子让你陪她去的吗。”小姑父一旁提醒道。
  “啊，对对对，刘婶子有事我陪她去了马家村一趟。好几天前的事情了，记不太清了，哈哈。”
  这时，坐在徐奶奶一旁的三奶奶‘切’了一声，用在场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亲妈摔断腿了都不会来看一下，邻居有事就巴巴地上门，还陪着去马家村。马家村距离徐家村也就半小时路程，这都不回来看看自家亲妈。”
  不等小姑一家反驳三奶奶的话，徐安继续往下说。
  “我怎么听说小姑是去求马家村的神婆了，想要个孩子。那神婆说你命里无孩，得领养个孩子才能生出自己的孩子。
  本来我是不信的，但今日小姑你登门，开口就是说想要带走徐康徐乐，我很难不信啊。
  徐康徐乐出生到现在整整四年，都没能见着你几面，突然就说要带走，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吧。”
  徐安的这一番话戳中小姑三人心中的小九九，让他们有一种心中盘算被人知悉的恼怒。三人对徐安怒目而视，那副神情活像是要把徐安生吞活剥了一般。
  小姑婆婆怒气上头，急火攻心，好声好气跟你说还不行，非要我来揭你们的短是吧。
  几个快步走入徐安家厨房，她刚到的时候就仔细看过徐家所有的物品，清晰记得他们家的米缸都见底了。
  轻松地快要空了的米缸搬起，放到院子中央，揭开盖子，指着已经见底的米缸神采飞扬地说道：“你甭管咱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就你家里米缸都见底的这情况，徐康徐乐到了我们家至少能吃上顿饱饭，饿不着冷不着。”
  听到这话，率先表示不同意的是徐康徐乐两人。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姑婆婆，奶声奶气地反驳。
  “我们有饭吃，还有肉吃。”
  “嗯，我们吃了可好吃的水蒸蛋，苦瓜肉肉，还有肉饼儿，大骨头汤，可多好吃的了。”
  此时的小姑婆婆听不进任何话，抓住米缸见底这个事儿，一个劲地反驳。
  “你们能吃上一顿肉，还能顿顿吃上肉啊。这米缸都见底了，接下来你们连米饭都吃不上。只能喝着只有几粒米的粥水，十天半月都拉不出一泡屎来。”
  话音刚落，小院外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几人出现在院门口。
  “安子，你要的猪肉和猪骨头给你拿来了。”
  “这是你定的两包大米，给送上来了。”
  “蚝油、淀粉、米醋、料酒……”
  “……”
  林林总总数十样东西，堆满了院门口。
  正对着见底米缸慷慨陈词的小姑婆婆见状，不想输了人又输阵，虚张声势地继续嚷嚷：“一家子没个进账的，买的了一时还能买的了一世不。”
  说完放下米缸，一溜烟地坐回到长条凳上。
  “亲家，别怪我说话难听，事实就是这个道理，咱……”
  “别说了。”这次是徐奶奶打断了小姑婆婆的讲话：“领养两个小孩可不是小事，你们回去再想想，我们也再想想，今天就先这样子吧。”
  小姑父有些急了，还想站起来说点啥，被他妈一把拉住。
  “行，好好，亲家你也别生气，好好想想，我们是绝对不会亏待两孩子的。我们过些天再过来，都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小姑婆婆就拉着儿子儿媳妇离开了。
  从始至终，小姑都没有问候过一句徐奶奶的脚怎么样了。
  看着三人离开，三奶奶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破口大骂。
  “我说阿兰，你这日子越活越回去，脑子越来越糊涂了啊。你这女儿嫁出去之后变得咋样你也不是不知道，咋还被她说动了呢。”
  徐奶奶笑笑没有接话，伸手拍了拍三奶奶：“谢谢你来帮忙了，这件事情，我会好好想想的。”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三奶奶也不好继续说下去，这毕竟是人家家事。且徐奶奶不断看向徐安，摆明了是有话想要跟安子说，便告辞离去。
  走到院门处，三奶奶停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接下来日子不好过，但咱们这些老骨头都还在，还能帮得上忙。”
  待众人都离开了，徐安将院门关上，徐奶奶才悠悠开口。
  “安子，我知道你们几兄妹感情好，但小姑婆婆说得也对。等你去上大学了，我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家带着两个小的，日子可不好过。
  你小姑为人处事确实不太行，但她也不坏，就是冷漠了一点。
  我能猜到她是打着什么主意来的，但等过了这么几年，你大学毕业工作了，想不想接回来，由你说了算。”
  “奶，我已经成年了，很多事情我能看得明白。
  我爸妈去世后整整四年，她没有回来过一趟。你是她亲妈，摔断腿当天，红姨就给她打了电话。结果怎么着，不见人也不见钱，连个问候都没有。
  市里回来也就一小时的路程，再怎么忙也不至于两三小时的时间都抽不出来，还别说你那时候就是在市医院里治疗的，她工作的地方距离医院也就二十分钟路程，下班后跑一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有来看过一眼吗？
  这人连亲妈都不管，突然上门就说要带走康康乐乐，你觉得她能好好对康康乐乐吗？”
  “可是你要去读书的啊，你不在家这两孩子咋办。”
  徐安脱口而出：“我就没打算去读大学！”
  说完就感觉到坏了，原本他是打算盒饭事业走上正轨，赚到钱了再跟奶奶说这事，真金白银比现在空口白牙的要有说服力。
  再不行到时候填志愿时就挑国内的两所顶级学府来填写，他知道自己高考分数是多少，绝无可能考上这两所学校，铁定会落榜。
  落榜了，就能光明正大地不去读大学了。
  没成想现在一时急了，脱口就将这个想法说出。
  徐奶奶怒目圆瞪，手肘一撑就从摇椅上坐起，手掌狠狠地拍在摇椅扶手上，朝着徐安怒喝道：“你说什么！”
  第11章 两万块
  目的已经暴露，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徐安哄着弟弟妹妹进去卧室里面玩耍，回到院子中跟徐奶奶摊牌了。
  “奶，就像小姑婆婆和你说的一样，这个家离不了我。我离开去上大学了，那你们怎么办。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康康乐乐被当作送子观音送到小姑家中，受上小姑四年磋磨？
  小姑父和小姑婆婆你看哪一个是好惹的，小姑说话又不管用，他俩年纪还小，受欺负也找不到人给他们撑腰，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自己没做好。
  四年后我就算将他们接回来了，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子活泼开朗吗？”
  “你早说你不想去上大学，我何苦供你读三年高中，早早送你去工地干活不是更好。现在高中读完了，能上大学了，才跟我说不读了。”
  徐奶奶拍的摇椅扶手砰砰作响。
  “还是说你觉得我摔断腿了，是个废人，照顾不了康康乐乐，拖累你了，才不去大学？”
  徐奶奶的话字字戳心。
  上辈子徐安确实有过这个念头，那时候还小，总觉得家里拖累了自己，不然自己能跑得更远，飞得更高。
  于是他在小姑带走康康乐乐的时候没有阻止，虽然有点忐忑不安，但更多的感觉是觉得自己少了一个拖累。
  直到自己毕业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个想法错了，只是为时已晚，再多的补救也不能挽回这个错误。
  现在重来一辈子，他不想重复这个遗憾。